6、第五章、 一场风波

墨筱在街上逛了小半日，了解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其中最让她欣喜的，是她发现那个钱袋中装有的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那些金叶子一片约值二十两银子，加上袋中零零散散的银块铜钱，总共有一百多两银子，在这个世界买一个素包子只需一个铜板，买间独立的小屋不过要八十两银钱，而买个年轻力壮的优等奴隶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若是普通的奴隶三、五两也就够了，其价等同于骡马；若是想买个死契，则价钱要翻上三倍不止。

在感慨人命轻贱的同时，墨筱意识到自己约莫二两银子买了个涅渊其实是捡了个大便宜，那人牙子是看涅渊一副快死的模样，又是个不吉利的急于卖出抵了税贡，才会如此低廉。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时不时也能见到一两个奴隶被捆绑着由人牵着或拴在车后，奴隶很好辨认，露肩着装、肩上的烙印及非人的待遇。细心的看一下可以发现，大多数奴隶的肩上只有一个简单的印记，像涅渊身上那样复杂而刺字的很少。后来墨筱才了解到，只有烙印的是普通奴隶，可以买卖；刺字的是死契奴隶，所谓“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

死契奴隶通常只有世家望族才有，一般富贵人家还是更愿意要能够流通的普通奴隶。

死契奴隶税贡高，通常卖价也高。人牙子不想涅渊再被退回，才在言谈间改了契约。又欺负墨筱是异乡人，不等她仔细检验，便先斩后奏的在涅渊身上刺了印记。

钱的问题短期内是不用愁了，一百两，足够墨筱和涅渊生活上好一阵子。墨筱在心里默默感谢丢了银子的人，如果不是他奉献，自己在这个异世恐怕会被活活饿死。而且，能随身携带这么多银钱的，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这为墨筱寻找钱袋的主人也算是提供了一点线索——有钱人总比普通人更容易留下踪迹。

墨筱将一片金叶换成现银，买了一个新的钱袋将碎银装好，又将原来的钱袋连同玉佩和剩下的金叶小心翼翼的装进怀里。除了对钱财的小心外，她对这钱袋连带的一系列东西也十分珍视，总觉得这上面连着回家的线索，许是无奈下的自我安慰，墨筱从心底里相信，找到这个钱袋的主人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此时，她已经换上这个时代特有的衣服，身上挎着普通人家出门装物品用的布囊，看上去和普通的旅人无异。布囊里装着买给涅渊的衣服和伤药，墨筱有些后悔没带涅渊一起出来，买衣服的时候只能凭感觉也不知道合不合身。她没买奴隶的衣服而是买了普通的男装，也不知道涅渊看到会怎么想。

想到涅渊，他此刻应该还乖乖等在客栈看包吧，只是分开小半日，墨筱竟觉得有点惦记。“咕噜~”一阵轻微的响声从墨筱肚中传出，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暗淡，是时候回客栈了。

“瞧一瞧、看一看，精致匕首削铁如泥，不锋利不要钱哎……”街边有小贩在热情叫卖，被叫卖声吸引，墨筱向小贩走了过去。让墨筱有些失望，只不过是几把普通的匕首，虽然还算锋利，但和想象中削铁如泥的神器还差了很远。也是，真正的宝器怎么会出现在街头小贩手里。考虑到以后漂泊需要武器傍身，墨筱挑了两把，一把小巧、一把大气，都带有外鞘，方便按携带还不宜伤人。买好匕首，墨筱不再有任何耽误的向客栈走去。

离着老远，便看见客栈门口围着一圈人，木桩酒旗下飞扬的尘土夹杂着模糊不清的咒骂，显示着那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围殴。许是有人闹事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墨筱绕过了人群，正准备进客栈就听见：“死奴隶！还不滚……”

奴隶两个字戳中了墨筱的心，一种不祥的预感让她止住了脚步，还没细想就听到：“主人没回来？你这种东西还有人要？”

“还不滚远一点，晦气玩意！”

“把东西留下抵房钱，再拦着打死你……”

“主人……会回来的。”

预感在听到孱弱声音的一瞬间得到证实，墨筱只觉得大脑一僵，冲过去拨开了人群就吼：“住手，你们不准打他！快给我住手！”

“呦，客官您没走啊？”先前那个小二认出了墨筱，“掌柜的，那个奴隶的主人回来了！”小二一转身跑回了客栈，看见小二的举动，其他人也纷纷停下了动作。

墨筱才回身去看涅渊，这一看几乎将墨筱的眼泪看出来。

涅渊抵着地上的木桩，整个人趴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发散乱、满脸灰尘，身上之前处理好的伤口已尽数崩裂，鲜血混着灰尘糊的身上一片狼藉，一瞬间墨筱几乎以为他已经死了。似是听到墨筱的声音，涅渊抽搐了两下，缓缓地抬起了头，看见墨筱的一瞬间，微不可见的笑了。

“主人。”微弱的声音，墨筱连忙蹲下身。“你的东西，下奴……”涅渊微微挪动了下身子，话没说完便彻底昏死了过去。墨筱这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涅渊身下一直小心护着的，是自己之前让他看着的那个旅行包。他在等她回来，尽忠职守地等她回来。

这边墨筱还呆呆的蹲在涅渊身前，那边客栈掌柜的已随小二赶了出来。“姑娘。”掌柜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唤醒了还在发呆的墨筱。

“你们凭什么打人！”

“这可不能怪我们……”

“人都快给你们打死了！”墨筱看着掌柜毫无表情的脸，感到一阵恶心，“先去找个大夫来，其他的事我们回头再说。”

“姑娘。”掌柜的极为平静冷淡的说，“这个奴隶本就快死了，姑娘将其单独丢在屋中，引起误会也属正常；既然是误会，我们也确实伤了您的财务，那作为赔偿，昨夜至今的店费、伙食费我们便不收姑娘的了，请带着你的奴隶离开吧。”

“你！你……”墨筱气得恨不得一拳抡掌柜的脸上，话还没说出，掌柜的又道，“姑娘将这‘灾祸’带入本店，本店已不做计较；姑娘若还想闹事也要认清地方！”又转身对旁边的两人说，“麻李、孙二，请姑娘离开，这客栈门口还要做生意呢。”说罢不等墨筱有所反应便转身回了客栈。

墨筱本想冲上去拦住他，可才走一步便被一只黝黑的大手拦了下来，“姑娘请离开。”说话的是一个黑瘦的男子。“你们草菅人命！黑店！混蛋！你们……”墨筱气的破口大骂，那两个男子见状，便要动手将墨筱架开，就在他们快要碰到墨筱的一瞬间，一只污脏的手横插过来将他们拦了下来。

墨筱顺着抬眸一看，却是不知道何时爬起身的涅渊，“哟，这个奴隶还没死嘛！”脸上长麻子的男子诧异的说，“还想动手？”说着便朝涅渊打去。

“小心！”墨筱不由心一紧，看到涅渊侧身避过才略略松了口气，眼见他们又要打起来，墨筱认栽的跺了跺脚。“够了！你们不用‘送’了，我们走！”说着就伸手想要去扶涅渊，谁料涅渊退了半步避开了墨筱的搀扶。墨筱气的瞪了他一眼，本想说的话却在看到他满身血污时化作一声轻叹。无奈之下只好捡起地上先前丢弃的包裹转身离开，任由涅渊步履艰难的跟在身后。

离了客栈，墨筱第一反应是带涅渊去找大夫，随即又想到涅渊尴尬的身份，只怕找了大夫也不会有人理会。所幸包里有白天买的药，只要找到休息的地方，总能先给涅渊处理下伤口。然而人生地不熟的，墨筱带着涅渊走了小半个城镇也没找到第二家客栈；而普通人家见墨筱带着个浑身血污的奴隶，即使墨筱再三表示愿意付予银钱也没人愿意收留。

天色渐晚，墨筱看着步伐渐慢的涅渊，心里越来越担心。不远处华灯初上，与四周的安静相比那一处显得格外喧闹繁华，隐隐有丝竹歌声传入耳中，墨筱心中一动、立刻猜到了那里是什么地方。

而在那一片喧闹中，有一处引起了墨筱的注意，那是一个独立的小楼，相对于其他的庭院来说他少了几分脂粉气，门口只是站着几个仆从摸样人，最让人侧目的是，朝那个楼走去的都是女子。墨筱回忆起之前小二和自己说过的话，估摸着小楼是个向女子开放的青楼楚馆。她不由得动了心思，青楼楚馆拿钱留客，总不会拒绝上门的生意。身边涅渊眼神已经开始有些涣散，必须马上找到地方休息，这种认钱不认人的地方，是眼下能收容他们的唯一所在。

衡量利弊，墨筱压下内心的窘迫终是迈步向那座小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