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一夜噩梦连连,第二天醒来,她身上都是冷汗。

许渺坐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位置。

那个位置空空荡荡,冷冰冰的。

她的心里不由有些失落。

吃过早饭,她坐上车去公司。

下了车,阮俊却还是跟着。

许渺不由有些气恼,“怎么?现在还要跟着我进公司了?”

阮俊摸着头,嘿嘿笑着。“大嫂对不住了,大哥说要跟着你不能超过五米的距离……”

许渺冷哼了一声,知道为难他没用,转身索性不再搭理他了。

“诶诶大嫂你别走那么快啊。”阮俊跟上来,陪着笑。“大嫂,你也别怪大哥。大哥为了找你,发了高烧愣是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连夜赶到美国,业务都不谈了……他肠胃又不好,这一个多月来都瘦了一圈了,每天却还是火急火燎地满世界找你,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和疯了一样……”

阮俊还在自顾自地叨逼叨,许渺一个急刹车扭头瞪着他。

“那关我什么事?是我强迫他来美国的吗?”

阮俊没想到刚那段话没把她打动反而让她越发生气,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一下愣在了原地。

一直到许渺又抬起脚走了几步远,他这才摸着后脑勺又追了上来。

“大嫂,您别生气呀。我说那话的意思是,大哥一直很在乎你,很关心你。您为什么就不领情啊……”

他真替自家大哥委屈,这些年陆知昭正眼看过哪个女人没有,就算以前花天酒地也是逢场作戏,哪里会对一个女人这般痴迷。

因为她走了而发疯,犹如行尸走肉。因为得到了她的消息而欣喜若狂,宛若疯子。

阮俊都看不懂大哥这是怎么了。

他更看不懂的是许渺,许渺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大哥这么冷漠?

大哥已经回头来哄她了,她怎么还是心如磐石,一点不为所动。

“我为什么要领情?我根本不需要他的情!麻烦你回头转告给你们大哥,别自讨苦吃来烦我。大家各过各的不是更舒心吗?“

阮俊无端挨了一顿骂,委屈地不行,小声地嘟嘟囔囔:“又不是没劝过,他又不听……”

许渺翻了个白眼,加快脚步进了电梯。

电梯里没人,阮俊忍不住又痛心疾首地说道:“大嫂你现在怎么就这么狠心啊?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啊!”

“以前的我太傻比了呗。”

许渺抱着胳膊,冷笑了一声。

“不是……你……哎,你知道大哥昨晚为啥突然走了嘛?他这是终于病倒了!送去医院了!再强的身体这样高度紧绷一个月不怎么睡觉不怎么吃饭谁都受不了吧?”

许渺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垂下手,抿了抿唇,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哥不让我和你说。他这人,哎,就是这样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忙垂下眼帘,似乎是怕眼睛泄露出内心情绪般。这时电梯门开了,许渺一句话没说,立马走了出去。

阮俊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女人狠下心来也是真够狠的。”

坐在办公室,许渺愣了好一会神。

赵音给她递了一杯茶,担忧道:“怎么了?一进来都不说话。”

许渺摇摇头。

她的脸色很苍白,黑眼圈很重,一副休息不好的样子。

这时候周幼青风风火火地进来了,一进来就开始骂骂咧咧。

“门口那个!这是干嘛?监控你吗?这陆知昭是变态吗?”

许渺把茶杯放回桌上,不知道为何叹了一口气。

“算了,他就是变态。”

她盯着茶杯,忽又说道:“陆知昭想举办婚礼。”

周幼青气得双手叉腰,“他想都别想!我哥说他处理好美国的业务就回来了,他说他来搞定这事。”

“我会和他好好谈的。你先劝劝你哥,先让他不要插手。”

“要是陆知昭能好好谈,你还千里迢迢跑去美国干嘛?”周幼青走上前,握紧许渺的手。

“渺渺,我知道你担心我哥。我哥回国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美国的市场刚刚打开,我爸爸肯定不同意他这个时候回国。但是他非常坚决,在电话里和我爸爸吵了一通。我哥那性格我懂的,他决定的事情没人可以改变得了的。我哥哥对你的心意,我想你也不会不明白。当年知道你是陆知昭的女人,他不敢表达。我哥以前多不学无术的一个人啊,为了能配得上你努力上进,考去了斯坦福。这些年他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你抢回来嘛?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哥一个机会呢?”

周幼青边说边红了眼,“陆知昭下手没轻没重,我哥挨了那么多拳,就是不肯松口说要放弃你。我真不想看你错过我哥这么好的男人。”

许渺拍拍好友的手背,垂下眸,语气很轻却很决绝。

“如果我和你哥在一起,是对你哥的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是因为你心里还忘不掉陆知昭还是你觉得你始终克服不了戒掉他的后遗症?渺渺,这些年你活得累不累呢?你始终活在他的阴影下,把自己活成了他的样子!这是你想要的吗?”

周幼青流下泪来,她用手背一擦,突然从许渺手中抽出手。

“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她扭头走出了办公室。

赵音看了许渺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许渺一人。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个相框上,将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

这些日子以来堆积的工作让她可以暂时忘掉不开心的事情工作到深夜。

赵音过来送了几次咖啡,终于忍不住提醒她道:“我看你今天一直对着电脑画图,中间都没出来过。这样身体可吃不消。”

许渺揉揉眼睛,淡声道:“没事,习惯了。”

赵音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

“怎么了?”

“渺渺,陆知昭……这次和往常很不一样……”

许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终于抬眸看向赵音。

“他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对人好的人。你明白的。”赵音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是,他只会对有用的人大发慈悲。可是陆知昭如果只是想利用你,又何必等这么多年。又何必费那么多心思,一定要把你留在身边。又何必在外界盛传你们离婚之际举办婚礼向全世界宣布……”

赵音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终于得出了一个许渺始终不敢相信的结论。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爱上你了。”

“不可能。”许渺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不可能。”她喃喃地重复着,突然扯着嘴角讥诮地笑了起来。

“陆知昭,他怎么会懂得爱?”

“那他为什么……”

“赵音。”许渺低下头,双手捂住脸,轻轻念道:“是否因为现在的幸福,你就忘了他当初对你的利用?”

赵音闻言怔了一下,抿唇不语。

“如果利用的结果导致的是伤害,你还会原谅他甚至感激他吗?”

许渺痛苦地将脸埋在掌心,“我很怕再爱上他,我不想再被利用再被辜负……我对陆知昭,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

她浑身颤抖着,像是一只被扒光了羽毛的小鸟,无声地哭泣起来。

“渺渺……”赵音连忙上前心疼地搂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过不去的。

许渺悲恸地想着。

他回来了。

他用尽了一切的方法,甚至不择手段,就是为了告诉她,他们之间远远没有结束。

她要用余生,来偿还他。

就像她当初承诺的一样。

*

他再联系她已经是三天以后。

婚纱店。

许渺像个木偶听凭店员的安排。

第一套婚纱很美。以纯洁的白色为主调,领口及胸真丝细线交错,颗颗珍珠点缀,精致又优雅。腰身很窄,她曼妙的轮廓一览无余。

店员歆羡地发表着赞赏,无非是感慨她身材太好,和以往无恙。这些年她的身材越发有女人味了,听到这些话,她也也从刚开始的娇羞到如今的麻木。

许渺盯着镜中的自己却感到陌生。

曾经她多想看一看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如今她总算如愿了,却太迟了,太迟了。

陆知昭穿着一身黑色双排扣燕尾西装出来,金色的领针,更显得他清峻矜贵。

他还是那样,穿什么都像是上时尚杂志。

几个店员都看直了眼,这一对郎才女貌太养眼,女店员一时都不知道该羡慕谁。

他站在她旁边,拥着她的腰,笑道:“你穿婚纱的样子真美。”

许渺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谢谢。”

不知道为何,他选了四套婚纱都很保守,没有露肩更不让低胸。

店员提议道:“陆太太的身材这么好,怎么不选一套露肩的……”

还不等店员说完,陆知昭很快否决了。

“不行。”

许渺纳闷地看了他一眼。

他咳嗽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

“干嘛给别人看。”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个店员都笑出声来。

许渺也不由觉得好笑。

“神经。”

她想转开身,腰间却被他紧紧地搂住。

他看着镜中的他们,笑吟吟的,看不够似的。

“别走,再多看一会。”

许渺无奈,只能让他像个痴汉似的看个够。

订好婚纱,又去了首饰店。

进了vvip接待室,客服经理拿着几套首饰出来给他们挑选。

陆知昭选了一条梅根王妃佩戴过的一套收藏级钻石首饰。

她平静地看着这些天价饰品,无动于衷。

从珠宝店出来已是夜晚。陆知昭开着车,时不时打量许渺的脸色。

“以前你收到这些会很开心。”

“你也就只会用这些手段讨女人欢心不是吗?”

无论他说什么,好言好语地讨好她,哄她,她都像一只刺猬似的,说话间都是讽刺。

他沉默,半晌,又问道:“要怎样你才会开心?”

“没你的生活,我过得很开心。”

“这几年,我根本没有看你真的笑过。”

“我有没有笑过,你怎么会……”

她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想起那日阮俊说的话。

这些年,他一直在派人默默监视着她不是吗?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些年,也并没有真的开心过呢。

许渺别过头看着窗外,将唇抿为一条直线。

回到家,陆知昭临时需要应酬又出了门。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用冰冷的背影回应他落在她头发上的那个吻。

出来倒水的时候,孙嫂愁眉苦脸地背着手,似乎是想和许渺说些什么。

孙嫂从她十七岁开始就在这里帮忙了,对许渺一直很照顾。

许渺见她这副懊恼的模样,便问起缘故。

“陆太太,拜托您……拜托您回头和先生说一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怎么了?”

“我……我不小心把先生摆着您照片的相框打碎了一个……哎,这不是屋内太多相框,我一没留神就……”

许渺愣了一下,“什么照片?”

她自搬回来这些日子,并没有进过他的书房。

她推开门,打开灯,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只见墙上书桌上书柜上到处都是她的相片。

许渺缓缓走进去,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抓拍照。照片里,她站在公司门口,一身卡其色风衣,正侧过头浅浅笑着和周幼青说些什么。

她仿佛一下置身于一场肆虐的风暴中。

许渺踉跄了一下,照片无声地从手中滑落,她跌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