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诛心

钟辞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季纨应当还没有离开垂明殿,他来若不是早早与季纨商量好的,便是瞒着季纨想另寻打算。

宣了人进来,钟辞挽发从内室里出来,宋子虞低头,行礼的动作颇有些艰难。

“宋公子随平王殿下赈灾有功,不必多礼。”钟辞抬手,“坐吧。”

灵槐在旁布了茶便退了下去,将殿门关上。

“刚回京便急着来见本宫,宋公子可是对本宫上次的提议有什么想法?”钟辞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刮掉浮沫,饮了一口。

宋子虞跪坐在小案前,抬手对钟辞一拜,道:“臣此来是代殿下向娘娘请愿,希望能与联手除宦,还西越一个政治昌明,百姓安稳。”

钟辞轻笑,“如此说来,你是要坚定地站在平王那一边了?”

“圣上年少,平王殿下是圣上的亲舅舅,理当为其分忧。”

宋子虞道:“如今殿下除灭定山一带叛贼,开仓放粮,安抚了饥乱,又捐出手中粮草供以国库支配,初得民心,手下兵马也陆续转移到京城附近,在京中所差的只是几位德高望重的贤人拥护,若再得娘娘扶持,弥补不足,则可为辅佐陛下千秋大业尽心,日后领兵四征,夺回被诸王分裂的皇权,稳固社稷。”

“此话说来只凭公子的一张嘴,让本宫如何能相信?”钟辞清楚季纨的为人,知道这些只是他一人设想,对此提不起兴趣。

那日细雨薄幕间,崔绍的话还犹在耳畔,他在这宫中手眼通天,什么都清楚,若没有十足的把握,钟辞不能轻易对他下手激怒。

机会只有一次,她已经忍耐了太久,也不介意这一天两天。

宋子虞明白她的顾虑,也知她看不上季纨,只有从利弊出发,道:“以娘娘的身份,在宫中行事必定受制,钟家在朝中虽有人脉,却多文臣,想要在诸权纷争之间保持制衡,打破僵局,缺的便是一支勇猛的兵马,而平王之勇,无需臣再多言。且崔绍不除,对娘娘也是一个心头大患,眼下他以匪徒充当禁军,使臣等在定山损失惨重,把矛头对准了王爷,娘娘此时若不相助,岂不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等到王爷失利,他若借机得了河丰、溪华和柳桥三州,用以豢养自己的兵马军队,羽翼丰满,届时必定反越,一旦得权,又怎会容得下娘娘这个前朝皇后。”

“听起来有些道理。”钟辞摆弄着手中的茶盏,抬眼的那一刻笑道:“只是相同的道理,反过来是不是也一样,本宫便不得而知了。”

“臣与娘娘皆是真心拥护圣上,王爷更与圣上为亲,娘娘所担心之事,绝不会成真。”宋子虞垂目,“况且,以娘娘的玲珑心思,留下平王,总好过继续与崔绍那等难以捉摸之人缠斗。”

“也有些道理。”钟辞又笑。

她含混不摆明自己的立场,宋子虞哑然,竟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只是本宫还有几个疑惑。”

宋子虞松一口气,“臣定当尽心为娘娘解答。”

“崔绍是宦臣,干政有悖国理,不假,但平王身为外戚,想要得权,又当以何来服人?”

钟辞顾自斟茶,“你也清楚本宫手中没有调动自由的兵马,若随意放平王的人入京,来日崔绍一死,钟家的人若都拥护了平王,那本宫对平王而言便再无利用价值,他若想杀本宫,岂不是易如反掌。”

宋子虞刚要说话,钟辞放下茶壶,又道:“且依公子所言,平王领兵,是为了平定天下,但若真有那一天,他功高盖主,在西越威名赫赫,且已是异姓王之位,就算无心谋反,公子又要圣上如何封赏于他,才配得上他的战功,如何封赏他手下之人,才能平息其心中忿忿?”

宋子虞无言,钟辞笑道:“何必来跟本宫说这些无意义的言谈,你若真心归附,就该拿出一点诚意,你以为你在想什么,本宫当真看不出来吗?”

宋子虞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握,钟辞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道:“以你的才智慧敏,领兵出城之时便该察觉到崔绍给你们的兵马有异,可你不告知于他,反而继续带人前进,想来是担心一旦平王得知此事,便不会再愿意冒险前往定山,赈灾一事拖延一天,便有无数性命枯死路边。虽不知你在平王面前许诺了什么,但他那个人有勇无谋,你想要利用他来完成你的志向,再轻易不过了。只是你没想到,你们会在中途遇袭,局势失控,致使双方兵马死伤惨重。你今日来找本宫,不过是看破了这宫中复杂,想多一个渠道,得一些消息罢了,可惜本宫不是季纨,由不得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季氏兵马入京只为收拢兵力用以征战,此话你敢在季纨面前说吗?”钟辞笑笑,“他怕是在引人入京之前,便早已把发动宫变之后的美梦做了个干净吧。”

“你们二人志向有异,季纨拥兵,绝不甘屈于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儿手下,他心中所系,根本不是什么苍生万民,而是金銮宝殿上那尊龙椅,你如今糊弄得了他一时,还能欺瞒得了一世吗?”

钟辞看着他,杀人诛心道:“你自以为所有筹谋都是为了造福天下,可知你们带走的那三千禁军,都是一些什么人?”

宋子虞脸上微变,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安,语气不再坚定,有了飘忽之意,“当是先前崔绍剿匪时在周边数城俘获的匪徒,和掖庭狱戴罪之人。”

钟辞又笑,“仅仅以此充数,何以能凑得齐三千?”

宋子虞一张脸顿时煞白,这一路所有的揣测和难眠都涌上来,让他不敢面对那个就在嘴边的答案。

“开仓放粮,俘获民心,懂得这样做的,并不只有你一个。”钟辞饮一口茶,“崔绍在城中修建过一间难民营,每日施粥,还提供了许多房子让他们遮蔽风雨,周边几座城池的灾民闻讯都纷纷入京,在那里高呼万岁。平王入宫之前,听闻那附近遍布蚊蝇,是城中最肮脏,最杂乱之处,还多生疟疾,无人愿意靠近,但就在你们出城之后,本宫派人查看,那里已经空了。”

她看向面前面无血色的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你以为你很聪明,让季纨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的积蓄为你的善意会账,却不知定山脚下的灾民口中所食,皆是京城那帮平民百姓的血肉,你所谓的救人,不过是拿一些人的血,来解另一些人的渴罢了。”

“娘娘早知会如此?”宋子虞哑声,言语带了颤意。

钟辞眼睑沉了沉,指腹从杯盏边缘滑过,“以你和平王二人,是不可能斗得过崔绍的,他在宫中掌权近十年,爪牙蔓延之深,连本宫也不敢说尽数清楚,何况你初入京城。”

“宋子虞。”钟辞轻声,“人吃一次亏,便要长一个教训,你先前辅佐太子是为何失败的,你就没想过吗?”

“太子仁义,心怀天下,臣能陪伴其左右,是臣一生之幸,臣亦从未有过后悔。”

“太子意图谋反,是为先皇所不能容,你如今说这话,就不怕杀头吗?”钟辞视线轻移。

宋子虞眸中沉积的血色未褪,收紧了下颌,“真相如何,娘娘心中自有明镜,当年先皇暴虐,娘娘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如今为何却是如此态度?难道娘娘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白白送死,心中就不会有任何一点不安吗?”

“无辜?”钟辞语气轻扬,笑得几分轻蔑,“适逢乱世,他们当真无辜吗?”

宋子虞不明白,“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贫民百姓,本该安安稳稳地活在市井,却因为朝廷而受到劳役压迫,生活苦不堪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被推上前线变成一具具尸体,他们也有妻儿老小,也有父母兄弟,却一生流离,不能团聚,被王公贵族视为蝼蚁,生杀予夺,以白骨筑城,终日惶惶。这些娘娘难道都看不到吗?臣不明白,他们究竟有什么错?”

“沦为刀俎,任人宰割,他们当然有错。”

宋子虞紧紧蹙眉,钟辞回身,妖一般的眼睛里带着残血一般的狠戾,“无能,便是他们最大的过错。”

“何况,”钟辞道:“做局把他们带上前线的人,不是你吗?”

大殿寂静,连呼吸都好似灌满了铅水,沉重地拖曳着,每一次起伏都扯出汩汩脓血。

“宋子虞,你想要的是四海太平,天下重回先前盛世之治,可以如今的局势,你不觉得,你这等想法未免太过天真了么?”钟辞最后问他。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宋子虞浑身冰冷,内里却又如同火烧,人被夹在两种复杂的感受之间,感觉额头有冷汗沁出,许久,他用喑哑的声音开口问道:“以娘娘看来,什么才不是天真?”

钟辞面色并未缓和,却转眼笑了下,“你曾是司天监少监,懂得观天象,难道就看不出,西越的国运萧条,气数已尽吗?”

宋子虞彻底失语,再也没有什么话可说。

他身形略显得摇晃,起身之后对钟辞拜了一拜,随即便拖着步子慢慢离开承乾殿往东化门的方向走去。

钟辞独自站在殿中,听到声音,侧目望去时见夜七抱着手里的剑站在暖阁门边。

“要属下去杀了他吗?”夜七望着门口的方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钟辞盯着这个人看了好一阵儿,才把自己从一股怪异的滋味拉回来,收回了视线,“不必。”

话说完,又恍惚了一下,轻声补充道:“留着他,本宫将来还有用。”

夜七在门边站了一会儿,收起手中的剑,应了声是。

东化门外殿,季纨从小皇帝那里回来的时候,宋子虞已经在了。

“今日那阉狗在小皇帝面前阴阳怪气,真是听得本王耳朵都觉得晦气。”季纨脱掉外袍丢在一边,抓起桌上的酒仰头几口就灌下了大半。

酒喝完,又在侍女的伺候下洗了把手和脸,用软巾擦净脸上的水,回身走到桌前的时候才意识到宋子虞的脸色不太对。

季纨困惑,见他嘴唇都有些发白,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了,可是伤又痛了,本王不是让人寻了太医来给你诊治吗,那帮人是不是怠慢了你?”

话说着,就要发火喊人过来,宋子虞止住他的喧嚷,挥手退散了房中的侍人。

“王爷。”宋子虞忽然在他面前跪下,惹得季纨更是一脸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他自知罪过,心中有愧,却又不能把所有的话都一一坦白。

“臣今日,去见过皇后娘娘。”宋子虞语气艰难,“从她那里……得知了一些事。”

季纨还是不明白,“你先起来再说。”

宋子虞摇头,将崔绍收敛百姓充作禁军和自己早有察觉却没有告知于他的事情尽数相告,只是隐去了缘由。

季纨听罢,手上用力地拍了一下桌面,眉头拧起来,却并未真正发怒,只是带着一种失败者的不甘,道:“本王早就该知道那阉狗阴险,绝不会轻易放人,却还是大意,让那混账得了逞!”

宋子虞眸光晦暗,季纨看向他,伸手一把把人从地上捞了起来,道:“此事你也不必内疚,好在我们虽有损失,却也不是一无所获,夺权是大事,慢慢筹谋即可,连武帝当年征战时也并非未尝一败,本王不会怪罪于你。”

宋子虞默然,看着面前的季纨依旧喝酒吃肉,并邀他共饮,压抑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两千余百姓冤死,殿下不会觉得愧疚吗?”

季纨看他一眼,随即笑起来,“这有何愧疚,古今成大事者,难免有所牺牲,他们也不是死在本王手里,就算午夜寻仇,也该去找崔绍那阉狗,本王此次赈灾救下的灾民,足以本王在定山开庙立像,岂不是大功德?”

见他还是面色未缓,季纨拍拍他的背,安慰道:“你就不要多想了,大不了等到本王大业得成,登基称帝之时,便大赦天下,再立个万人碑,让他们天天受香火,早日超度。”

“臣今日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宋子虞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潦草行礼之后离开了房间。

“哎,子虞——”季纨伸手挽留,却没起身,看他离开也只是叹一口气,随即回过头来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唤人进来,嘱咐给他送一份新的到屋里去。

季纨的人陆续入京,未等崔绍那边有所行动,一直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方士珍先拖着病体入朝见了小皇帝,在殿上一番陈词坚决反对。

“朝堂已被钟家和崔绍的人占据,皇上不除他们二人,反而又邀外戚入京分权,难道还嫌京城不够乱吗?”

“皇上先前怀疑老臣不忠,老臣甘愿以死明志,在家中备好了棺材,安置好丧葬,鬼门关前,都未许老臣在边关的两个儿子回朝,就是怕落人口舌,让皇上为难,可皇上如今所行,让老臣如何能不心寒!”

“朕并未怀疑过左相之忠……”赵元青连忙道。

“那皇上为什么就不能听臣一句劝!”方士珍声如荆棘,“自古兵权所在,便是皇权所向,皇上早就应该收回藩王兵权,把虎符掌握在自己手里,重新举办科举选拔可靠的人才,而不是依赖于阉人外戚,让人笑话!”

“皇上之前让崔绍领兵已够荒唐,现在又轻信季纨,让他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倘若其歹心浮现,带兵杀进皇城,臣护主而死,或许还能得一忠名,可皇上亡国,史书上该如何记载,后人该如何唾骂,皇上就没有想过吗?”

赵元青被他骂得抬不起头,口中却仍坚持,“平王是朕的亲舅舅,他不会这样做的。”

“圣上啊,你——”方士珍气急,指着他要说什么,却忽然捂住胸口,在大殿上呕出一口血来。

他这一生清明,什么都清清楚楚,却还是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一个西越从内里腐烂,蠹蛀至今。

纵有再大的不甘,他也终归是老了,枯朽的身躯再承受不住那些沉重的担子,将死,却不能阖目。

赵元青大惊,立马跑过去扶住他,让身边的小太监快传太医。

他心中怕得厉害,方士珍的手却如一把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腕,一双眼睛随着青筋向外凸起,死死地瞪着他,“季纨不可信,皇上要向淳于求援,除藩王,杀崔绍……”

“左相。”赵元青揽着他,被他一双金刚怒目的眼睛盯着,浑身阵阵发寒。

垂明殿中忠良泣血,赵元青派去传太医的太监却先跑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崔绍,崔绍站在佛堂那尊残破的大佛前,久久未言,底下的小太监不敢动弹,一直到他挪步,道了一句:“听皇上的,去吧。”

小太监连忙应着,转而拔腿往太医院跑去。

崔绍走进佛堂,取了香点燃,未必有多虔诚,却还是给亡人烧了一炷香。

方士珍死,西越最后的一根支柱,便彻底塌了。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钟辞一踏进归元殿,便在遍地狼藉间看到了衣袍上沾着血的小皇帝。

她缓了一口气,走到近前,“陛下。”

赵元青浑身颤了一颤,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抬头。

钟辞在她身边蹲下,伸出手时却感受到了赵元青的抗拒,停顿了一下。

“陛下累了。”她言语极轻,“臣妾服侍陛下休息。”

赵元青摇头,钟辞在一侧抱住他的颤栗,将脸颊贴在他的脸颊,声音好像带了些恐惧的哭腔,柔弱得无法支撑一般,“陛下不要再吓臣妾了,好吗?”

这一刻她好像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让赵元青想到很久之前,久到他的记忆都已经褪色,时常分不清那是不是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辞姐姐。”赵元青恍惚,张开手,看着身上干涸的血,“左相,他当时,就倒在我怀里。”

钟辞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抱着他,“我知道……”

她说:“我知道。”

赵元青脸上终于有了泪痕,“辞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钟辞没有回答,赵元青哽咽,“舅舅难道没有把自己的粮食拿出来,给那些灾民,让他们能够活下去吗?朕是皇帝,皇帝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百姓着想,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饿死吗?”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朕做错了?”赵元青满脸泪水,“朕可以不做皇帝的,朕只想要他们活着,为什么就是不行?”

“陛下没有错。”钟辞揽着他,视线落在他身后木柱上的一道裂隙上,“陛下只是太累了。”

她深深地阖目,柔声道:“陛下不用怕,臣妾会一直陪着陛下的。”

赵元青抱住她,许久都未能止住颤抖,在某一个时刻,忽然放声痛哭起来。

夜七坐在屋脊上,听着里面小皇帝的哭声,手中的剑放在身侧,想起十年前有关于方士珍的事。

那时他在朝中便直言敢谏,是一等一的直臣,许多次都因先帝的穷兵黩武把人数落得下不来台,因为查荫户,在群臣贵族之间更是树敌甚多,南亭收到关于刺杀他的案单无数,却都被当时的首领风弈压了下来。

夜七在有一次执行完任务回去复命时,还曾被风弈叫过去,要他陪他一直把那些纸页折成小小的纸鸟,从高楼倾倒,要南亭的每一个刺客都记住上面那个人的模样和姓名,不止不能杀,若是遇到他有难,还要出手搭救。

夜七站在楼台边,看着底下纷飞的白色小鸟,听到身边的风弈长叹了一口气,道:“西越名士风骨,如今只存于此一人,悲兮,幸兮,无奈何兮。”

那时候夜七还不明白,只知道这样做的,并非只有南亭,还有同样齐名的北阁。

十年过去,这个人没有死在任何刺客的手里,却倒在他辅佐的帝王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到了竟是死不瞑目。

夜七将手放在心口,微微垂目。

是他们只对自己尊敬之人才会有的礼节。

当夜钟辞宿在了皇帝的寝殿,后半夜四下寂静,赵元青丢了魂一般,从床上坐起来,并未回头去看钟辞,径直走到殿外,戎博瞻果然在等。

“皇上。”戎博瞻靠近一步。

赵元青稍微定了定神,犹豫了许久,还是把钟辞赶来之前他亲笔写下的一封手书交给了戎博瞻。

戎博瞻接过来,压低了声音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让人拼死把这封信送到淳于部落,大王曾与先帝是至交,得了消息必会前来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