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教坏我侄女!

和瑾心中甚是苦闷,她带着伤在罗刹身边小心翼翼,那家伙却在前面与小姑娘有说有笑,摆明了是刺激她。

本公主今天不废了你就把名字倒着写……就在她的忍耐几乎到极限时,却见欢儿一脸委屈地跑了回来,一头扑进她怀里,小脸还红得发烫。和瑾心里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升了起来。

“怎么了,欢儿?”和瑾安慰欢儿,心急火燎地问。

欢儿眼神不停地闪躲,咬着嘴唇好半晌才踮起脚尖,扒在和瑾耳边悄悄将沁儿被调戏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和瑾心头一阵火起,瞪着前方那个背影的眼睛几乎要冒火。居然调戏沁儿,禽兽……!

“停一下!本公主累了,要休息。”和瑾闷声喊。

她一声令下,五人组只好停了下来原地休整。沁儿回来后,和瑾连忙拉过她护在身边,戒备的眼神瞪着即恒,后者无辜地耸耸肩,闪到一边自行休息去了。

“沁儿别怕,告诉姑姑,他有没有欺负你?”和瑾紧张地问,至于到底是紧张谁,她也分不清楚。

沁儿歪了歪小脑袋,看看和瑾,又看看欢儿,一脸无奈:“你们在说什么呀,沁儿不明白。”

欢儿上来在沁儿脸上掐了一把,恨铁不成钢:“傻瓜!他摸你,占你便宜,你都不知道。”

沁儿斜睨了欢儿一眼,神情古怪:“哥哥摸了我的头,也摸过你的头啊,我都不嫉妒,你嫉妒什么。”

欢儿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谁、谁嫉妒了?姑姑你看这傻妞……”

“不是吗,哥哥对你好你就开心,对我好你就不开心,你就是在嫉妒。”沁儿撅起嘴,字字铿锵有力。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和瑾已经有了计较,长叹了一声,便对丫头们说,“你们留在这里,不许乱跑。姑姑给你们出头。”

将两个小丫头丢在原地,和瑾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暮成雪跟着站起要与她一同去,和瑾厉言制止他:“她们两个就交给你了,你听着,我皇兄最宝贝的女儿要是有个什么差错,我们谁也跑不了。你留下来。”

暮成雪有话要说,和瑾权当没看见,咬着牙速速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欢儿,沁儿,委屈你们了,替姑姑挡一下……

和瑾一步一挪走到即恒身边,即恒着实为她的毅力感叹了一把。她也顾不上草面凌乱肮脏一屁股坐了下来,气息喘匀后第一句话就是:“不许教坏我侄女!”

即恒笑了起来,和瑾有些尴尬,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暮成雪和丫头们,三双眼睛都在好奇地遥望着这边。好在是个斜坡,以她来的方向看绝对看不分明。

斜坡?和瑾心念一闪,转头看向即恒面露狐疑:“你故意的?”

即恒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公主的意思我不明白。”

调戏沁儿,让欢儿来告状,再惹怒她下决心甩掉暮成雪来找他。和瑾细细想来便觉得整个过程都顺理成章得有些过分,若说不是有意安排鬼都不信。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心计。”而且连这种绝佳的地理位置都选好了。

即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公主,请不要做无谓的联想。”

见他不肯承认,和瑾只好作罢。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能让她暂时喘口气已经足矣。

“我简直要被他逼疯了。”和瑾深深吐出一口气,感觉甚是疲惫。

“公主有何打算?”即恒问。

和瑾怔了怔,环视一圈薄雾笼罩下幽深的海棠林,突然觉得可笑:“想不到我会被困在我母妃亲手设下的法阵里,简直像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玉妃艳名传京都,至今十六年都不曾有过流言蜚语,若说报应,报的是什么?甄玉棠身负圣女美名,应的又是哪门的因果?

有什么罪孽需要她的女儿来偿还?

“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吗?”和瑾喃喃问。

“很难。”即恒实话实说。

和瑾不免有些泄气:“难道我们都要一起死,一个都逃不出去?”

“不会。”即恒不假思索地说,“至少卑职会第一个死。我们没有粮食与水,暮成雪会杀了我给公主充饥。即使公主不肯就范,他也能将公主打晕强行喂下去。”

雾里看什么东西都是朦朦胧胧一片,仿佛万物都笼罩在一片阴寒的面纱里。和瑾周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倘若真到了那一步,这个假设便很有可能成为现实,她相信暮成雪什么都做得出来。

他就是个疯子……!

“不过我还以为公主一定会说‘我死了没关系,至少让欢儿和沁儿活下去,她们还小’一类充满感情又符合你身份的话呢……可惜你竟然没说。”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和瑾的沉默,即恒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

和瑾佩服他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撇撇嘴横他一眼:“她们两个是孩子,我也还年轻啊。我也不想死。”她垂下眼帘,神情落寞,丝毫没觉得不妥,“都去可怜她们,谁来可怜我?”

“嗯,是的是的。”即恒连连点头,豁然开朗,“公主在她们面前很有长辈的模样,让卑职一下子忘记了公主的秉性。”

和瑾心知他在消遣自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然而想到两个小姑娘又不禁喃喃:“那能怎么办?对她们来说我就是长辈,当有人依靠你的时候,你总不能第一个示弱吧。”

这番话是她的肺腑之言,如果不是欢儿和沁儿,她很难去想自己能不能走到这一步,也许早就不顾一切与暮成雪翻脸。如果不是欢儿和沁儿,她就只是个任性的小姑娘,以自我为中心的大公主,要全世界都围着她转。

欢儿和沁儿的存在不仅仅是在提醒她要学会懂事,更加提醒她这个世界是不会按照她的喜好转动的,握住轴心的那个人也在握住她的命运。

而她,身不由己。

两人之间一时沉默下来,周遭逐渐陷入寂静,甚至连鸟兽的扑翅声都听不到分毫。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即恒估算着天色已经不能再耽搁下去,便起身道:“公主不要悲观,总会有办法的。”

和瑾沉默着望着即恒泰然处之的笑颜,心里感到空落落的。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离开这迷宫,也总会有办法让她脱离苦海。他如此坚定地给她鼓励,即便深知很难,他依然坚信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她们看不到,公主不必勉强自己一定要表现得坚强。”即恒向和瑾伸出手,雾中他的笑容朦胧,话语却很清晰。

有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和瑾对即恒的温柔突然有些不习惯,她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不掉下来,可心底又涌上一份难言的温暖。跟他在一起时她的情绪总是不受自己控制,时而难过,时而开心,时而又哭又笑,简直像个疯子……可她却很喜欢。

她凝着即恒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才抬起手握住,温暖的掌心覆着她的指尖,将她牢牢抓住,仿佛天崩地裂也不会松开。

“走吧。”即恒轻声唤道。

“嗯……”和瑾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方起身,突然感到脚下一空,她还没反应过来,只本能地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呼,身子就已不受控制地摔了下去。即恒猝不及防被她拉扯下了斜坡,纵使他眼疾手快抓住坡壁上横生而出的枯枝,然两人相叠的重量远非朽木所能承受,枯木在即恒手里不堪一击,竟被连根拔起。

千钧一发之际他五指紧扣,生生刺入坡壁,这才阻止了两人下滑的趋势。

没入泥壁的手指顿时鲜血淋漓,无数滚落时撞断的枯枝断木一齐向他砸来,即恒咬紧牙关拉住和瑾,不敢有丝毫放松。这里的斜坡并不陡峭,和瑾虽有腿伤,但她是习武之身,平衡能力优于常人,又有他在一旁相助,怎会突然失足?

此时他没法低头去察看和瑾的状况,只听得和瑾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传上来:“即、即恒,有东西在拉我的脚……”

什么?

即恒一愣,与此同时,头顶上方传来了欢儿与沁儿的惊叫声,清脆的童音回荡在幽深的海棠林里,将她们的惊吓与恐惧远远传了出去,他们出事了!

由不得即恒分心,和瑾极力压抑的喊叫已经越来越明显:“它在拉我,怎么办……我甩不掉它……”

“公主你先不要动,冷静。”即恒一边安慰和瑾,一边寻找着可以借力攀附的岩块。血顺着胳膊直流进袖管,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然而不等他找到,那股拉扯他们的力量猛然加大,伴随着和瑾的惊呼声,即恒终于支撑不住松开了手,两个人一起顺着潮湿黏腻的草坡翻滚了下去。

斜坡远比即恒预测得要短,后半截因为常年潮湿的封闭环境而产生塌陷,两段之间形成约摸几丈高的断层。即恒望了一眼黑洞洞的前方便暗道不妙,心中叫苦不迭,他只能拼死拉住和瑾,将她紧紧按在自己怀里,以免她被横生的朽木伤及。

该来的终究要来,不过几个翻滚的功夫便已行至断层。即恒双手控制着和瑾,双脚急中生智不断勾住枯枝朽木以缓解冲力,然到了断层边终是要面对这黑暗的一击。

在落下的那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只手横生而出,遮蔽了视野里的天空。即恒直到此刻才看清袭击他们的妖魔究竟是什么,那是一根根手臂粗的藤蔓,犹如蛇一般蜿蜒着向他们铺天盖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