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会传到订婚那么麻烦。就在程鸿业出发之前,他们才刚刚恩爱缠绵了一夜,他在耳边呢喃的爱语,直到现在还清晰地停留在嘉颜的脑中,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变心吧。

 可是…一想到醒来之后,家里所有人的反应,以及程鸿业突然断绝的音讯,一种无法言语的慌乱,就迅速扩散开来。“林嘉颜!”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午,第五堂课的老师还没有退出教室,一脸兴奋的纪慰澜就又冲了进来。

 “这下可由不得你不信了。你看,午报上都登了他们进宾馆的照片,这次可能真的会订婚呢。”

 一边将报纸摊到了嘉颜面前,唯恐他看不清楚的纪慰澜,还一边大声地讲解着。“我就早说过了,你再怎么漂亮,程鸿业再怎么喜欢,都只能是一时迷恋,谁叫你长了男人的身体呢,他最后总是要和女人结婚生子,把你扔了的。

 我看啊,你还是趁早开始下一段恋情的好。”不过他最后的那些发言,嘉颜一点都没有听到,在他看到报纸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已呆滞掉了。

 那是并排印着的两张照片,第一张的背景是夜晚,是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走进宾馆的背影;而另一张是白天,是那个漂亮的小姐挽着男人的手臂走出宾馆的侧面。

 虽然两张照片都看不见男人的脸部,但嘉颜知道那一定就是程鸿业。而且在第二张照片上,他的手还搭在那女人的手上,好象真的是十分亲密的样子。

 “唉?真的呢,程董事真的要和别人订婚了呢。”“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不过没想到会那么快。”

 “喂!你说什么呀,林嘉颜还在这里呢。”“在又怎么样。”听到了这惊人的消息,同班的、邻班的、走廊里的学生顿时都围了过来,有些本就不认同他们,看不惯嘉颜的人,更是幸灾乐祸地讥讽着他。

 怎么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之前还打来电话,说着想他爱他的男人,才过了一天就移情别恋,和其他女人订婚,这也是嘉颜怎么都无法认可。

 “不会的,业不会这样的,这里面一定存在着误会,一定是别人搞错了。”等到嗡嗡作响的脑袋终于静了一点,嘉颜毅然地站了起来。

 “是啊,一定是搞错了,鸿业哥哥不会那么做的,你们不要瞎说。”拼尽全力挤到了人群中央,王照曦赶紧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嘉颜。“嗯,按程董事一贯的作风来看,会娶的确是不太可能,不过会不会收做宠妾就难说了,呵呵,呵呵。”

 “如果收了那小姐的话,那林嘉颜不是要失宠了吗?”“不要紧,反正钱也赚够了,失宠就失宠了呗。”而那些故意找茬的人,并不打算就此罢休,顺着这个话题,他们越说越是不堪。

 “你们给我闭嘴,那是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们讨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妒忌嘉颜考得比你们好。”“谁妒忌他呀,一个不要脸的男宠,考得再好也没有用。”“谁是不要脸的男宠,你们再敢说一次看看!”

 “怎么不敢,你们也一样,都是程鸿业养的狗!”眼看着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就在这时,门口又冲进来了几人。

 “嘉颜哥哥!嘉颜哥哥!让开!都让开一下!”那是同在高中部的陈学勤、杨文熙和邬竞磊,等他们奋力挤到了嘉颜身边,又一波响亮的呼唤从门口响起。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打架吗?还有刚才谁说嘉颜坏话的,快点道歉,不然等鸿业回来,有你们好看的了。”

 这下子连孙舒捷、刘远桥、郑煜理等人也赶到了现场,按掉了一直接通着王照曦的电话,他们很快就挤到中央,推开了和王照曦扭在一起的男人。

 发现这边的势力一会儿扩充了这么多,也不敢真的得罪了程家,那些惹是生非的家伙全都一哄而散,而孙舒捷他们则忙着帮嘉颜整理书包,带着他离开了校园。

 “嘉颜,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们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想等鸿业回来,亲口向你解释。别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清楚他对你的用心吗?不要相信外面说的那些。”

 “我知道,我会等他亲口向我解释的,你们不要担心。”话虽如此,可是嘉颜浑浑噩噩的表现却不容乐观,明白这是别人怎么都无法介入的事情,他们只能眼看着他独自锁上了卧室的房门。

 就这么呆呆地过了一个下午,又大半个晚上,望着整个房间由明亮转向黑暗,嘉颜的心情也逐渐深入到了谷底。

 从早上起就一直压抑着的不安,正无比迅速地吞噬着他对程鸿业的信任。为什么不来电话,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向他解释。只要一想到在没有音讯的这段时间里,程鸿业已经背叛了他们的誓言,他的心就像是要被揪出来般地激痛着。

 迷迷蒙蒙之中,他似乎听到了很多声音,敲门的声音,叫他吃饭的声音,劝慰的声音,可那些都不是他盼望中的声音。

 到了九点以后,一阵清脆的铃声终于打破了一屋子的沉寂。在拿起电话的那一瞬间,嘉颜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双手抖得有多么的厉害。

 “嘉颜,是我。”果然是程鸿业,只是他此刻的音质听起来却是无比的干涸。接下来是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在这谁都不说话的沉默里,嘉颜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那是真的了。

 “你听我说,嘉颜,你听我说。”有了这样的认知,程鸿业慌乱的语调也变得遥远起来。感觉就像是犯了重罪的囚徒,正等待着判刑的那一刻。

 “那只是一个意外,我当时喝醉了,我把她当成了你,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嘉颜,对不起,嘉颜!嘉颜!”就如同别人所说的那样,程鸿业终究还是要回到女人那里。

 在这个“对不起”的后面,他究竟是会多一个情人,多一个宠妾,还是多一个女主人,嘉颜已经无心再听了,怔怔地放下了仍在叫嚣的电话,嘉颜慢慢地转向了幽暗的大床。

 两个月,仅仅两个月都不到,在他放下真心,献出一切以后,程鸿业居然那么快就厌弃了他。什么“最心爱的老婆”什么“只有他一个”

 现在想想,这根本就是男人用来哄骗女人的套路,而傻傻地以为得到了真爱的自己,才真的是无药可救呢。说不定,报上的那些绯闻原本就全都是事实,他和那些女人之间,也从来就没有清楚过。

 只要一想除了他以外,程鸿业还和那么多人保持着肉体关系,嘉颜的胃部就翻涌起了一阵恶心,连被男人触摸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毛毛的难以忍受。

 好脏,真的好脏。气恼之下,嘉颜忽然扑到床上,象疯了一样扫落所有物品,然后又冲进浴室,愤然打开了水龙。

 就着冰凉的冷水,一边脱着衣服,一边使劲地擦拭着身体。去掉它,快点去掉它。擦了一会,觉得仍旧不足以消除那些发指的感觉,他又拿起了一块海绵,抹上了肥皂,大力搓洗起来,连后面的密穴也忍着疼痛,灌进了沐浴露洗了一个干干净净。

 这天夜里,电话的铃声,门外的叫声,一直就没有断过。为了确定嘉颜的安全,小威小磊还在半夜里爬上了窗户,以监视他的行动。

 可是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这天的嘉颜根本就无心理会,躲在他私人的书房里面,他一坐就是整整一夜。好痛啊!等到昏暗的天际,有了一丝淡淡的光亮,终于缓过神来的嘉颜,苦涩地站了起来。

 常听人说,失恋的滋味是如何的痛苦,直到今天,他才真正的领略到,再加上一层背叛,一层失望,其中的感受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书房外面,被他扔了一地物品早就归回了原位,守在门口的小威小磊也已一边一个睡了过去。随手拿了两条毛毯,给他们盖在身上,在不惊扰任何人的情况下,嘉颜悄悄地走出了家门。

 从清晨到下午,从住宅区到闹市区,茫茫然地又在街上晃了整整一天,嘉颜依旧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或者,男人的天性本来就该是这样,要了最美丽的,又要最富有的,要了最心爱的,又要最有利的,就如同自己的父亲,得到的永远都不会是最好的,难道这回,他也要象母亲那样,容忍这种背叛,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吗?

 可是再转念一想,嘉颜又哑然失笑。他怎么能和母亲相比,从进入程家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份就是可耻的男宠,就像别人唾弃的那样,他们兄妹全都是靠着程鸿业养活,即便是受人愚弄,他又有什么立场可以反抗。

 心灰意冷之下,无处可去的嘉颜,最后还是黯然地走回了家里。“嘉颜!你终于回来了!急死我了。”“嘉颜,你听我说,嘉颜。”

 “嘉颜…”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那个本该出差在外的罪魁祸首,就从大门里面跑了出来。硬是挤出了一抹尴尬的笑容,他故作亲热的揽住了嘉颜的肩膀。

 “哼!少爷,您回来了!”不过马上,就被恼怒异常的嘉颜给甩了开去。有钱又怎样,有势又怎样,他骨子里的傲气,可不容别人这样愚弄。

 “嘉颜,你听我解释,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对不起,我错了,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解释?机会?”冷冷地转过身去“我听过了,你把那个小姐错认为我,所以才和她上了床,是这样的吗?”

 “呃,对啊,就是这样。”没想到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到现在仍说着这么低级的谎言,嘉颜起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那么恭喜你了…”男人和女人有那么大的差别,怎么可能会弄错。本想再加上一句好艳福,或者别的什么,但是胸口骤然而起的撕裂感受,却痛得他顿失言语。

 强自忍住快要失控的情绪,嘉颜摇摇晃晃地跑进屋里,穿过一个个宛如石像的人群,又把自己锁进了书房里面。

 “鸿业哥哥,你不要紧吧。”好半天,在场的众人才刚刚缓过神来。从小品学兼优的程鸿业,别说是挨打了,就是稍重的话语,都鲜少有人给予,哪里受过这样的教训。

 愤愤地说了一声“没事”有些挂不住的男人跟着也走进了屋里。到盥洗室拿了快毛巾捂了捂脸,想起嘉颜惨白的模样,伤心欲绝的神情,终究还是敌不过满心的疼惜,程鸿业转而又走进了厨房。

 “嘉颜,你在里面吧,开一下门,出来吃点东西,别饿坏了自己!”让佣人们准备了一些清淡的点心,不一会,他就端着托盘出现在了嘉颜门口。这个私人的小书房,其实就是由那个视听室改造而成的,曾经一度还做过嘉颜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