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只小娃娃

翌日晚,吃好晚饭洗好碗,潘青冉破天荒地打开了电视。

“欢迎大家在周日晚准时收看新闻频道特别节目《新闻速递》,我是主持人阿浩……”

“今天是九月一日开学日的,今晚八点会在我台准时播出大型开学迎新特别节目《开学了》,欢迎大家收看。”

“好的,不过同学们在经过了两个月的暑假之后,今天第一天上课都有何感想呢,现在就让我们跟随记者的脚步来看一下采访……”

电视机传来主持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恰好刚才袁蜜从桌上拿起手机时群里一条@所有人的消息发送了过来,她便站在一旁埋头翻着微信,这会儿听着有关开学的新闻,当即抬起了头。

“蜜蜜,别站着了,过来坐沙发上,能吹到电扇。”潘青冉见袁蜜站在那里,那个角度吹不到电扇,定然会觉闷热。

等到潘青冉休息得差不多了,天色也渐渐暗下来,她便站起身来理了理印花短袖上的皱褶,对坐在沙发上视线却已然移至自己身上的袁蜜说道:“蜜蜜,我出去散步了,你继续看电视吧。”

她并不觉得袁蜜会同她一起出去,但袁蜜紧接着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该出去散散步,这周除了昨天,我便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也不出去。”

一听袁蜜这话,潘青冉自是高兴得当即点了点头。

这是一条繁华的街道,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开了起来,给黑夜增添斑驳光影。尽管天气闷热,但逛街或者散步的人仍是不少,潘青冉与袁蜜便是其中之二。

“对了潘潘,昨天我跟我同事说到年龄的问题,你应该……也听到了吧?”袁蜜一双手臂背于身后,一手搭在另一手臂首手肘处,说这话时带了些犹豫。

潘青冉不知该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见袁蜜轻叹了一口气,双眼望向远方,抿了抿嘴唇薄唇轻启,“到了这个奔三的年龄,一晃毕业四年多,我却好像还一事无成……记得刚进大学的时候,我们都是青春正貌的年龄,以后想做什么样的职业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在心底打算好了,不过……现实总归不会如理想中的那样美好……”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突如其来的忧愁让潘青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袁蜜轻笑两声以掩饰尴尬,摇摇头说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们是出来散步的,可不是来听我在这里说这些的。”

潘青冉沉默着,她并非不愿意听袁蜜讲这些,相反,她是希望袁蜜能将心里的事向自己倾诉。

“蜜蜜,我们去那里吧。”

袁蜜愣了一下,循着潘青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那里有一间动漫屋,里边大概是卖漫画和周边手办的吧,袁蜜对此并不太了解。

“走吧。”

一只手于此刻拉住了自己的手,袁蜜低头看了眼,视线顺着这手一路向上最终与潘青冉四目相对。她的手掌心暖暖的,尽管在这炎热夏季她更需要的是令人惬意的凉爽,但这只温暖的手,给予她的是安全感。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潘青冉拉住她的手,也是她给自己打了无数次劲加了无数次油之后。

潘青冉带着袁蜜径直走了进去,到了一个娃娃机前才停下脚步。

“蜜蜜,我给你抓个娃娃吧,你看那只猫怎么样,背部是黄色的那只。”潘青冉指着娃娃机里的一个小猫娃娃,那个娃娃肚子上是白色的,而背部一直延伸到额头都是明黄色的,它有一张可爱的笑脸,笑眼弯弯眯成一条缝。

袁蜜仔细看了看那只猫,不自觉微微右.倾脑袋,眼中笑意愈来愈深。

“好啊,那麻烦潘潘帮我抓一只黄小猫吧。”袁蜜转过头来。

潘青冉喜悦不已,从裤兜里掏出了两枚硬币,夹在食指与大拇指中间,举在袁蜜眼前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装作深沉地说道:“好的,蜜蜜小姐。”

袁蜜被潘青冉这个奇怪的嗓音逗得轻笑出声,抬手掩了掩唇,“这什么声音啊,快回到你原来的声音。”

“好的。”

潘青冉恢复了正常,将两枚硬币一前一后投进了娃娃机里,操纵着方向杆让金属夹子移向小猫上空。随着夹子下降将小猫玩偶抓了起来而后慢慢移向洞口上方,潘青冉嘴角扬起的弧度愈来愈大。

“通”一声闷闷的轻响,小猫玩偶从洞口掉了下来,潘青冉弯下腰将其拿了出来,举于袁蜜面前,歪着脑袋,一侧嘴角同时扬起,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袁蜜煞是惊喜,她没想到潘青冉竟真的只玩了一次便将娃娃抓了起来,接过她递来的娃娃欣喜得合不拢嘴。

“怎么做到的?”食指指腹于小猫的脑袋上轻柔地摩挲着,袁蜜望向潘青冉,在这明亮的灯光照映下,潘青冉仿佛能从袁蜜眼中看到正在闪烁的星星。

“我教你吧。”潘青冉笑着,语气极致温柔。

袁蜜双手各拿着小猫的两只前爪,右手手指轻轻揉了揉小猫柔软的耳朵,而后看向娃娃机,里头还有许多可爱的娃娃,不止小猫一种,当即点头应道:“好啊。”

小猫玩偶的背上有一根没有断口的绳子,那是为了方便别人将它挂起来。袁蜜将绳子缠绕在自己的一根手指上,摸了摸口袋却发现自己没带零钱,甚至一分钱都没有。潘青冉连忙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仅剩的两枚硬币,放在袁蜜手中。

“谢谢。”

“跟我客气什么,我们是好室友啊。”是啊,现在是室友,但以后是什么关系这便不得而知了了。潘青冉叹道。

袁蜜站在了娃娃机前,脸与玻璃窗咫尺之近。

潘青冉走到袁蜜身后,前胸一点点靠近她的后背,清了清嗓子,紧抿着唇努力压下内心的紧张与忐忑,可她这颗正在狂跳的心,却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她伸出左手,指尖轻轻发颤,她当即握了握拳,试图驱散指尖的紧张。

缓缓将自己的手覆于袁蜜放在操纵杆的手上,掌心紧贴着手背,这感觉,相比于方才的牵手,有种更为难以言喻的感觉。

袁蜜的手比潘青冉的小上一些,软软的嫩嫩的。

潘青冉无需探出头来,她的眼睛,位置高于袁蜜的头顶,她只需直挺挺站着,便能将娃娃机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我想抓这只海绵宝宝。”

“没问题。”

控制着袁蜜白嫩的手操纵着夹子的方向,鼻尖萦绕着袁蜜一头柔顺黑发的清香,潘青冉不敢深呼吸,唯有小心翼翼的,一切都小心翼翼的。

等到夹子移到了躺得东倒西歪的海绵宝宝上方,潘青冉解并没有记着按下按钮,而是松开了左手,站在袁蜜身后沉默了片刻。

事实上她正在让自己冷静下来,若是无法冷静,只怕这一下她便要失手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正在迅速冒出汗来。而这紧张,来源于对袁蜜的情感。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按下按钮,袁蜜正处于疑惑之际,潘青冉那只左手便又重新覆在了袁蜜手背上,小小地调整了角度,潘青冉终于握着袁蜜的另一只手,按下了按钮。

很快娃娃机里的海绵宝宝便被抓了起来,掉进洞中滑落下来。

对于潘青冉“百分百抓出娃娃”这技能,袁蜜忍不住赞叹道:“潘潘,你太厉害了!”

“蜜蜜,你看,海绵宝宝。”潘青冉替袁蜜将海绵宝宝拿了起来,手指穿过它脑袋上的尼龙绳,在袁蜜面前晃了晃。

接过海绵宝宝,袁蜜的杏眼对上了潘青冉的弯弯笑眼。

潘青冉的笑容逐渐凝固,袁蜜看她的眼神太认真了,令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下一秒,便听袁蜜极其认真地开口道:“这四块钱,回去我支付宝转给你吧。”

“啊?”听了袁蜜这话,潘青冉险些憋不住笑,不过袁蜜说得真的很真挚,潘青冉也不好乱开玩笑,于是也正色道:“蜜蜜,那四块钱不用还我,娃娃机是我带你来玩的,而这两个娃娃,也是给你的。”

袁蜜没说话,她的眼神太过复杂,潘青冉看不大明白。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空气也仿佛凝滞。

就于此时,潘青冉骤然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两枚泛着光的硬币出现在她手中。

潘青冉原本以为方才那两枚已是最后的硬币了,没想到她翻了翻紧贴臀部的那个兜,居然又让她找到了两枚。真是哪哪儿都有钱,潘青冉由此忍不住感叹道。不过,这次真的是最后两枚了,除非鞋子里还藏着钱,但确实不可能。

袁蜜不解地望着她。

“我最后两枚硬币,你来试试吧,看能否抓出个娃娃来,这样我们今天就能满载而归了。”

袁蜜沉默少顷,从潘青冉手中拿了那两枚硬币,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