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大晋雍熙帝17

看着燕冲的表现,燕寻更加想要冷笑了。

说实话,报复宣平公主是题中应有之义。然而,燕冲这个人也实在是没有一点担当。是他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在明知道可能尚主的时候和丫鬟玩这一套,也是他将丫鬟视作知心人让她生下长子,还是他甩手尚主,最后就算曾经的知心人、长子的母亲被杀了还帮人家收尾。

“驸马这么信誓旦旦的,好像能够要为公主打包票也能为自己打包票?”燕寻语气森然道:“本侯爷已经派人在查了,公主和驸马不必撇清自己。但愿如你们所说。”说完,燕寻甩袖离开。

“慢着!”宣平公主脸上堆叠起了笑容:“飞卿,本宫知道你这只是听信了宵小之言。你放心,本宫是你的嫡母,不会怪罪于你的。如今你已经是侯爷,身边没有几个贴心人也不行,先前说好的桑榆就指给你了,以后本宫可就不管她了。”

宣平公主手指捏紧了,本来她并不想这么急切的送宫女的。但是现在他们需要一个眼线!

“我不要,你愿给谁就给谁。”燕寻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大宫女,心里很是无语。

听着驸马和公主一劝再劝,他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公主当我是三岁小儿呢?给人家指派妾室还不给人身契,这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宣平公主眼神冷冽,但语气却温和:“瞧本宫这个记性,竟然忘了给你身契了。好了,身契给你了,这次总可以要了吧?”

眼看着身边另一个一等宫女捧着身契盒子出来,燕寻一把捞过来然后大步离开,桑榆也紧接着跟上了燕寻的脚步。

估摸着燕寻走远了听不到正堂的话了,燕冲终于敢大声说话了。

“这个桑榆就这么给了燕寻了?”燕冲的语气酸溜溜的,让宣平公主的火气更重。

“怎么,不然你还想要?”宣平公主打发走了两个孩子,她一边审视驸马,一边拿起了手旁的茶盏。

燕冲有贼心没贼胆,他连连摆手:“嗨,公主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这不就是觉得有点可惜么,你好好培养的一个大宫女,就这么连人带身契送过去了。”

宣平公主却不觉得可惜,她慢慢悠悠的喝着茶,像是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见燕冲还是一副舍不得的样子,宣平公主露出了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笑容:“难道桑榆是从石头缝里蹦住来的么?一张身契顶什么用?”

燕冲恍然大悟,桑榆作为一等宫女,她是有家人有父母兄弟的。她的父母都在宣平公主的庄子上做事,当然不必担心因此失去一个宫女,反而还可以通过这个宫女知道很多事情。

想到这里,燕冲眼睛亮了起来:“那公主,燕寻姨娘的事情?”说实在的,他现在已经忘记燕寻的姨娘长什么样子了。人死如灯灭,他也的确不能免俗,燕冲微微叹息一声。

“既然有这个宫女在,燕寻做什么事情当然都会被发现的。我们只需要抓住关键的地方,然后毁了证人证据就够了。没有了证人证据,他又能说些什么呢?”宣平公主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平凡男人,心下叹息一声,然后挥退了燕冲,

“公主英明!”燕冲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公主,咬牙笑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燕冲想到苏氏的小意温柔,心里正巴不得公主永远不要再来找她呢。想到这里,他往外走的步子迈的更大了。

……

燕寻带着这个叫做桑榆的宫女回了自己的院子,伯安仲宁看到了,连忙围上来:“侯爷,您回来了。”说完,伯安又看着眼前的宫女犯了难:“这位姐姐怎么安排?”

燕寻自觉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人,他皱眉思索道:“这是宣平公主赏赐的宫女,我也不能太过于劳动她,也不能让这人束之高阁。就让桑榆做一些打扫院子的活儿吧,活儿也不累,正好适合她做。”打扫院子属于外围的活计,对他们三个人造不成什么影响。他只是需要有一个耳朵来替他告诉宣平公主自己进行到哪一步了,从而来让她着急犯错,并不是想要把他自己搭上。毕竟,他还想和宇文嘉“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伯安和仲宁对视了一眼,明白了这位新来的桑榆姐姐的地位。原来公主的眼线,如今看侯爷的安排,也并没有把这个人收编的意思。想到这里,两个人对桑榆充满了警惕。

“侯爷!”戚戚婉婉的声音响了起来。燕寻摸了摸自己前赴后继起来的鸡皮疙瘩,无语道:“有话好好说。”

桑榆看着燕寻答应了,心里揣测他的性格。这个人应该是一个比较温和心软容易说话的人,想到这里,桑榆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有信心了。

她一边设想,一边流下眼泪:“侯爷,妾也不想这样,但是为了您,妾身会尽力的!”

“……”燕寻没有说话,这话说的真是好一朵白莲花呢。“究竟是为了谁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吗?”还不想这样,不想这样为什么一口一个妾身?不像话。

“侯爷,您不相信妾么?”桑榆不愧是宣平公主的贴身宫女,唱作俱佳,念白说的抑扬顿挫,牵动人的心肠。

燕寻跟着叹了口气——有这样一位聪明人配合,他的传递消息之路肯定会一帆风顺的。燕寻嘴角露出笑容,声音却丝毫没有高低起伏的道:“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不要耽误明天干活就行了。还有,回自己屋子里哭吧,不然你朝着正堂哭,不知道的还以为公主怎么了呢。”

“???”公主怎么了?桑榆经过燕寻一提醒,猛然间发现自己刚刚的确犯了忌讳。不过,刚刚的不要耽误明天干活?这位侯爷不愧是当年能够说出娶媳妇一定要娶美人的那位,这话说的叫一个扎心。这种钢铁性子的男子,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他的真心的……桑榆被话头刺住了,再也没有办法多说几句话,反而是赶紧收拾东西回了下人房。

伯安仲宁看着桑榆终于离开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终于走了!”

伯安是内秀而有内涵的一个人,因此他并不过分关注这个名叫桑榆的宫女,仲宁一身好武艺,却神经粗大没有七窍玲珑心。他看着桑榆的背影离开,终于还是把疑问问出声:“侯爷,这个女的哭什么呢?您不都是说了实话,不都是为了她好吗?”仲宁不悦极了,深深的觉得这女子太不懂事。这样跑走,让别人看还以为他们侯爷欺负人呢。

“……哈哈……你这个脑回路……算了,你让伯安有时间给你解释一下吧。”直男更有直中手,如果他算是初级直,那么仲宁大概就是直男到登峰造极了吧?燕寻听了仲宁的话乐不可支。

学无止境,刚刚自己说的话还是没到家,仲宁的话还是更有杀伤力。燕寻摇了摇头,慢慢的踱回室内。

“伯安,你在公主府传播这样的消息,就说武安侯重金寻找七八年前曾经伺候过他的老人儿。找到这样的人,我重重有赏!你把重重有赏给我说明白了。那人做过一段时间的奶嬷嬷,右脸有一颗大痣。”燕寻放好了鱼饵,就等着宣平公主这条大鱼上钩了。他看过全部的发展,对害他母亲的人还是有所了解因此,和宣平公主的这场博弈,他的赢面大的不得了。

“侯爷,这位曹嬷嬷所在的具体位置,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不就是在……”听了燕寻的话,仲宁不解的很。既然都已经有了曹嬷嬷的消息,那么为什么还要重金求这个东西?金子都是好宝贝,仲宁不明白为什么侯爷要用宝贝去买根本不需要买的东西。

仲宁脸上的疑惑让燕寻唇角溢出笑容,他在开心的时候还是很愿意同仲宁伯安他们多说几句话的:“除了我们,这些事情又有谁知道呢?你们让叔宝派人在曹嬷嬷家周围蹲守,再散布出我已经当上侯爷这个消息。如果她还不肯说,就让亲兵假扮公主府的人,先杀一杀她的锐气再说。提着脑袋她总会说的。”这大概就是引蛇出洞的计策,就是不知道宣平公主这条蛇,什么时候才能出洞。

这个曹嬷嬷是关键的一环,可惜这种积年老滑头谨慎惯了,见鱼才会撒网。不过,人做点亏心事总是怕灭口的。想到这里,燕寻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位嬷嬷被“公主府”的人攻击之下,会口不择言说出什么话。她又会有什么保命手段呢?想到这里,燕寻笑的更加温纯了。

仲宁看着伯安的笑容,又看了看自家主子的微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这两位一笑就有人倒霉了,就是不知道倒霉的究竟是谁了。想到这里,一向心思单纯的仲宁也有了看好戏的期待。

日子在缓慢的推进着,燕寻闲暇时间偶尔去找一下晋国公主,送她全国各地的吃的玩的。从江南到江北,从东山到陇西,只要是他觉得宇文嘉会喜欢的,他都给宇文嘉搜集到了。

还有一件特别让燕寻振奋的事情,曹嬷嬷终于招供画押。而宣平公主也在不断地试探中大胆的走出了一步——她派人去围杀曹嬷嬷一家。可惜,因为她手下兵力不足,只能含恨垂败。

失败了就好啊!燕寻握紧拳头,觉得自己期待的时候就要到来了。

“飞卿,真的要对你母亲赶尽杀绝吗?”燕冲看着宣平公主一天比一天焦躁且不好相处的模样,心里也非常恼火。不过,他半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收尾”被燕寻拉清单,这会儿他还在美滋滋的和他的外室苏氏甜甜蜜蜜。

听了燕冲的问话,燕寻笑出声:“怎么,公主殿下是要和我低头了?须知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公主要讲和不知道用什么才能讲出这个和字。”

燕冲一听好像有商量的余地,他心情一动:“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在一个关系里,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只要宣平公主被燕寻压下风头,那么,他不是就拥有了更大的余地?儿子他还有办法轧制,一个孝字就可以让他伤筋动骨。然而,宣平公主这个人,实在是太过于猖狂,自己和她名为夫妻实为君臣。她把自己管束的死死的。如果这一次宣平公主失败了,那自己岂不是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了?

燕冲想通此节,脸色激动的通红起来。

燕寻冷冷的笑了笑,燕冲不会真以为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吧?对待敌人,当然是要分化他们再惩罚他们啊,这样省时又省力,他何乐而不为呢?

“父亲,一家人当然是什么都可以商量的。但公主是我们家的人么?公主认么?”燕寻说完,又带着微笑看向燕冲。

这话可是发在燕冲的死穴上了,他如今在苏氏的潜移默化之下深恨宣平公主不够从夫从子,反而自己掐尖要强。她想必是不认识燕家的人的,想到这里,燕冲满腔想要辩解的思绪全部归于零了。

“哎!你母亲也是一时糊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公主手下留情吧。”燕冲不乐意再给宣平公主说话了,他假模假样的叹息一声,然后对着燕寻真情实感。

“……”燕寻微微一笑:“我听说太平巷最近颇不平……”他早就发现了燕冲外室在哪里,如今也是说一说的时候了。

燕冲:……他狐疑的看了燕寻一眼,连忙微笑道:“都随你吧,父亲先离开了。”燕冲说完,赶紧走出院子。

过了一会儿,仲宁前来禀报道:“回侯爷,驸马去了太平巷的宅子。”燕寻笑过之后,又很快收声。这就是一群女人为之争风吃醋的男人,这样不懂得洁身自好,真是可笑至极。

不知道公主听说过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子的表情?燕寻嘴角浮现出一个挑事的微笑,他再一次拿住宣平公主让亲信给他下药这个把柄之后,反手就把燕冲的踪迹卖给了宣平公主。

宣平公主只是近来和燕寻斗智斗勇所以才没有那么关注燕冲的踪迹,然而,现在却有人来告诉她,你提心吊胆的这段日子,燕冲过得可快活。

驸马燕冲每天在太平巷醉生梦死,一点也不曾关心一下她。听到这个消息,宣平公主心里积攒的怒气恐惧还有其他的负面情绪终于一下子爆发了。

自己给燕寻下药没下成,找刺客刺杀燕寻然而燕寻却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浑身是壳,去找曹嬷嬷却无功而返,就算有个能够传递消息的桑榆,却也因为天天扫地快要成为一步废棋。这让宣平公主如何能够释怀?

看着眼前小丫鬟唯唯诺诺,砰砰磕头的模样,宣平公主的冷笑几乎要溢出来:“你说,驸马现在在哪里?”

看着自己的脸色,小丫鬟脸上终于醒悟:“殿下!驸马他,他最近一直在太平巷的苏氏那里……”绿色衣服的小丫鬟嗫喏道。

宣平公主阴了一上午的脸色终于放晴,她看着眼前不知所措的丫鬟,终于冷笑出声:“你倒是识时务。罢了,既然如此,那本宫也不需要你去地府走一趟了。”宣平公主说完话,脸色青紫交加眼神仿佛电闪雷鸣。她立刻朝着太平巷走去。

“侯爷,公主已经在去太平巷的路上了!”仲宁听着这个消息,马上准备给燕寻套马车然后几个人一同去太平巷。

演员已经准备就绪了,关种总是要有几个的才行。

不过,自己还是不能够轻举妄动。想到这里,燕寻又沉住心思:“仲宁,你跟着宣平公主去看一看,他们究竟会发生什么。”说到这里,燕寻脸上掠过一抹为难:“我就不去了。”

这么好的机会侯爷竟然不能去,那可真是令人难过。仲宁看着燕寻略带一些忧郁的英俊脸庞,心下充满了疑惑:“侯爷,您为什么不去?”难道是不忍心看到曾经的父母相残?或许侯爷还是个孩子吧,所以嘴上说的再难听,但遇到这种情况,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留一个体面。

燕寻但是不知道眼前仲宁已经想东想西的想了这么多东西了。她听着仲宁的问话,心下叹了口气道:“我不去只是在想,如果他们拔刀相向,我该不该留拉开他们呢?如果不拉开的话,他们万一都死了那我还是会受影响的。如果拉开他们?哎,那还不如不去呢。”

仲宁:……侯爷果然有仇必报!看来是他脑补太多了。想到这里,仲宁又咳嗽了一声,然后赶紧转身走去太平巷。

燕寻看着仲宁离开心里好像窝了一只蚂蚁一样,在心里一边跑跑跑一边转圈。自己还给宣平公主送了有致幻起兴效果的曼陀罗花粉,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宣平公主都一定会玩的非常尽兴非常刺激的。

想到这里,燕寻终于彻底朗笑出声。

枯坐不知时间流逝,燕寻正要收拾东西准备用饭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不好了!公主不好了!燕驸马快要死了!”

屋里屋外的氛围陡然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