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珍,你路上小心点,回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啊。”
 闹完半个晚上,在出租司机略微复杂的眼神中,顾珍甩了甩依旧沾着些奶油的长发,背起她昂贵的包包,趾高气昂地在夜幕中绝尘而去。
 程彻回过头,拿纸巾再一次从头到尾认认真真擦自己家一身狼藉的男神。
 程彻:“唉。”
 赵清嶺很委屈:“你‘唉’什么?她先动手的!”
 “是,我知道,”程彻垂眸浅笑“可是,毕竟是人家过生日,又是女孩子,你也不知道让着点。”
 “我哪是不想让?我没让吗!”赵清嶺分分钟炸毛“我明明让了!”
 “是她不知道领情,一直都是她在攻击我好吧!喂,你笑什么?很好笑吗,不准笑!”
 嘴上说着不准笑。
 可赵清嶺的眼睛其实却正在直勾勾盯着程彻,眨都舍不得眨。
 因为程彻笑起来的样子,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个模样——
 腼腆、内敛,带着一丝让人特别动心的青涩。
 赵清嶺内心早已经轰地被萌炸了。
 乱糟糟地想着,行吧,就这样吧,新衣服被抹一身奶油就抹吧,能换来他的笑容怎么样都值了。
 “清嶺,谢谢你。”
 等把人从头到脚擦完两遍,纸巾在赵清嶺发尾扎着的小揪揪过了两次后,程彻忽然说。
 周遭霓虹灯下,车辆并不多,夜晚的街道有些安静。
 夜风徐徐吹着,很舒服。
 “我知道你跟颜珍其实根本就合不来,一直以来辛苦你了,对不起。”
 赵清嶺微微一愣,偏过头。
 表情有些别扭。
 “其实我倒还好啦,主要是她对我有重大偏见。”
 停了一会儿,又说:“彻彻,其实就算没有她,也会有很多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真的,就像咱们公司里,很多小年轻下属都很崇拜你。还有,其实我朋友里面也有不少性格、人品都挺不错的,都可以介绍给你。”
 “…所以。”
 “像那种挑剔又难搞的姑奶奶,你也不用一直伺候。”
 两人沿着街边,在夜风中散步一样往车库走。
 程彻闻言,抬起了眼。
 “你…觉得我被她欺负了?”
 他皱眉,继而浅笑。
 用一种仿佛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赵清嶺。
 充满着不解、无奈,又略带宠溺,就是那种看自己家傻瓜才会有的眼神。
 “所以,我在你眼里就那么笨,十几年来只能和一个脾气不好的女孩子交朋友,还要一直忍受对方的欺凌?”
 难道不是吗?
 赵清嶺默默腹诽。
 虽然并不敢明目张胆地露出怀疑的表情,但内心实际上就是高度怀疑的。
 毕竟,他可是眼见着他家程彻好几次被那个颜珍不是挑刺就是数落了。
 自己家的宝贝,话又少,人又单纯内向,典型的好欺负。还傻兮兮,就算被莫名其妙的女人花式diss也还总是习惯性好脾气相迎,看得赵清嶺真是心塞塞!
 “…”满街霓虹闪烁,程彻习惯性地捏了捏眉心。
 “清嶺,我都快三十岁了。”
 “你还当我是幼儿园小孩?”
 “是,颜珍她是脾气不好,心直口快说话是不太中听,可是她的本性真的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像我性格那么沉闷无趣的性格,她都愿意跟我交朋友。”
 “你性格才没有沉闷无趣!没有!”赵清嶺反驳。
 程彻笑笑,垂眸。
 “我以前很落魄、很困难的时候,也一直是她陪在我身边,帮我、支持我。”
 “…”“说起来特别惭愧,她还借给过我过钱。”
 “当时我欠债的事情并没有跟她说,是她自己知道了之后跑来我家,硬逼着我收下的。明明她那时候也才刚毕业,工资也不高,却把所有的积蓄都取出来全给了我。”
 “以我当时的状况,欠下那么多债,指不定哪天才能还上。”
 “她也明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却还是义无反顾把所有积蓄全都给了我。”
 “然后,我们俩就一起吃了两个月的泡面。”
 “从排骨面吃到鸡蛋面,吃得我知道现在,路过超市的泡面区还觉得崩溃。”
 程彻说到这儿,又笑了。
 路灯照影在他的半边脸上,他黑框眼镜下的眼尾弯弯的。
 似乎已经忘却了当时吃过的苦,只记得起相依为命的甜。
 赵清嶺沉默了下来。
 车上一路安静。
 快到家的时候,他忽然说:“彻彻,我那个时候,要是还在国内就好了。”
 “嗯?”
 “你就不用跟她借钱。不用吃泡面,不用过苦日子。”
 夜色中,他扶着方向盘,没有看程彻。
 程彻愣了愣。
 “傻瓜。”半晌,他轻声说。
 …
 回到家,一番温存之后,程彻累坏了,沉沉睡去。
 赵清嶺则抱着他,在月色下瞪着狭长好看的眼睛怎么都睡不着。
 他是知道的,程彻之前有几年过得很不好。
 但具体怎么不好,不管如何追问,怀里的人却总是微笑说没什么、不要紧,找无关紧要的理由搪塞过去。
 连当年欠了债的事情,赵清嶺今天都还是第一次听说。
 “呜。”
 想到这儿,赵清嶺收紧手臂,大狗狗一样醋意满满地呜咽了一声。
 …程彻的过去,所有生病、受伤、灰暗难过的日子,他都不在场。
 没能安慰他,为他分担一星半点。
 而颜珍,却陪着他,一起经历了那一切。
 …
 明知道不应该嫉妒。
 不仅不该嫉妒,他还应该感谢那姑娘。感谢过当年守护过他的爱人,如今他才能把完好无损的他抱在怀里。
 可是明明这么想着,还是五味杂陈。
 赵清嶺其实一直不能确定,程彻到底是不是gay。
 谁让他家宝贝认死理,这辈子统共就喜欢过他一个人,对于剩余的整个世界并没有认真探索过。
 赵清嶺如今是真的担心,万一程彻其实也是能喜欢女人的。
 万一那个颜珍要是哪天脑子一抽跑来跟自己抢,自己真的能有胜算?
 再怎么是当年的白月光、朱砂痣。
 怕是也抵不过十年真实的守护、陪伴、患难与共。
 真心后悔,那十年的时间…为什么不是他陪着他、保护他?
 当初到底为什么那么蠢,要跑去美国。
 如果时光能倒流该多好。
 如果一切能够重来一次。
 所幸,根据赵清嶺几个月来的观测,颜珍这妹子虽然是个单身异性恋,却似乎一直没有把程彻当成“那方面”的对象。
 嗯,应该没有吧?
 直观感觉好像是没有,可一想到颜珍这几个月以来对自己排山倒海的森森敌意,赵清嶺又感到不太确定了。